夏日的晨光穿透梧桐叶的间隙,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我踩着松软的落叶往湖边去,露水浸湿了布鞋,却让脚掌沾满清冽的草木气息。远处芦苇丛中传来白鹭掠过水面的轻响,惊起几圈涟漪,荡碎了倒映在湖心的云影。这抹碧水像块未经雕琢的翡翠,将天光揉碎成千万片银鳞,随波逐流地闪烁。
湖畔的木栈道蜿蜒如蛇,青苔在石缝间织出暗绿色的绒毯。卖早点的老人支起竹编棚子,蒸笼腾起的热气裹着糯米香,与远处渔船的橹声交织成清晨的协奏曲。穿红裙的少女蹲在柳树下写生,铅笔尖在画纸上沙沙游走,将游鱼鳞片的光泽与柳叶的柔波定格成永恒。忽然有群白鹭从芦苇荡惊飞,翅膀掠过水面时激起的波纹,恰好漫过少女的画纸边缘。
正午的阳光将湖面烤成金箔,蝉鸣声在梧桐林里织成密网。我坐在老槐树的虬枝下,看树影在石桌上跳着细碎的圆舞曲。卖糖画的老人握着铜勺在青石板上作画,糖浆在阳光下凝结成琥珀色的河流,蜿蜒着穿过老人布满皱纹的掌心。孩童们追逐着糖画龙须奔跑,笑声惊落槐花,细碎的花瓣飘落在老人银白的鬓角,像撒了把星星。
暮色初临时分,晚风送来荷塘的清香。垂柳的倒影在暮色中愈发幽深,与归巢的白鹭构成水墨画般的剪影。湖心亭里飘出评弹的吴侬软语,三弦声与远处渔歌互答,惊起一群夜鹭掠过水面。卖花阿婆的竹篮里,栀子花在暮色中仍保持着白日的芬芳,花瓣上凝结的夜露折射着最后一线天光。
夜色渐浓时,萤火虫在草丛中点亮星星点灯的灯笼。我蹲在湖边看星子坠入水面,涟漪将它们揉碎成流动的银河。卖莲蓬的老妪收起竹篮,提着煤油灯沿湖岸归去,灯火在夜色中晕染成温暖的涟漪。这湖像块会呼吸的翡翠,将白昼的喧嚣与夜晚的静谧都收进碧波之下,任时光在粼粼波光中流转。
归途经过老槐树时,发现树洞里嵌着半块糖画,琥珀色的糖浆凝固成游龙的形状。树影在石板上摇曳,恍惚间又见老人握着铜勺,将夏日的余温永远封存在这方寸之间。这抹琥珀色的光晕,或许就是时光赠予人间最温柔的琥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