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的第三排靠窗位置,总坐着一个人影。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,发梢总沾着几缕碎发,像被春风拂过的柳枝。每当阳光斜斜地切过窗棂,就会在她浅褐色的瞳孔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。我总在早读课偷偷观察她转笔的姿势——食指与中指间夹着半截铅笔,指甲盖被咬得参差不齐,却能在草稿纸上画出完美的抛物线。
我们是在初二开学第二周成为同桌的。那天她抱着作业本撞翻了我刚冲好的咖啡,褐色液体在课桌上蜿蜒成奇异的地图。她蹲在地上用校服袖口擦拭时,我看见她手腕内侧有道淡粉色的疤痕,像枚褪色的蝴蝶标本。后来她告诉我这是小学时被碎玻璃划伤的,"当时疼得想哭,但看到玻璃渣还在皮肤里,就自己拔出来了"。
数学课代表收作业时,总能听见她用铅笔在桌角轻轻叩击节奏。这个习惯后来发展成我们的秘密信号:她叩三下代表今天要讲三角函数,叩四下说明要复习几何证明。有次我因为家庭变故连续三天没交作业,她默默把我的练习册藏在抽屉里,每页都夹着便利贴:"今天讲圆的性质,我们晚自习前补上"。那天黄昏的教室里,她讲解直径和弦的关系时,窗外的玉兰花正簌簌落在她肩头。
运动会上我报名了1500米长跑,起跑时被绊倒的瞬间,是她在场边第一个冲过来搀扶。她膝盖擦破的伤口渗出血珠,却笑着说:"你看,我们像不像《千与千寻》里被汤婆婆抓走的小女孩?"后来每当我跑得气喘吁吁,总能看见她举着矿泉水在观众席挥舞,马尾辫随着加油声一晃一晃的。
期中考试数学卷发下来时,我盯着98分的卷子突然泪流满面。她把橡皮切成两半,一半写着"二次函数图像",一半写着"辅助线画法",推到我面前:"上次没听懂就现在补,我陪你刷十道题。"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她教我如何用函数图像分析题目,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,像春蚕啃食桑叶。
去年冬天流感肆虐,我们同时发高烧。她把退烧贴贴在我额头时,我闻到她校服上淡淡的茉莉花香。那天我们趴在课桌上睡得东倒西歪,她用铅笔在课桌右上角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,旁边写着:"病毒退散,同桌永存"。现在每次经过三楼走廊,我仍会下意识望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,仿佛还能看见那个扎马尾的身影正在晨光里转笔,发梢沾着细碎的阳光。